第二篇 解读《易经》六十四卦
第二十七讲、履卦：踏实谨慎会沟通
履就是踩，穿着鞋子走过，走过必留痕迹。履卦六爻，下面三爻为兑，是泽;上面三爻是乾，代表天。为小畜卦的综卦。小畜卦第四爻是阴，现在倒过来变成履卦第三爻是阴，也是主爻;同样的，也是一根阴爻对付其他五根阳爻。天在上，泽在下，一上一下，分得很清楚。传统上都把履卦当作“礼”，也就是尊卑、上下皆分明，清清楚楚。这个卦里面，阴爻是第三爻，第三爻又是麻烦制造者，是危险的，它变成主爻，跟小畜卦第四爻是主爻是不同的。小畜卦第四爻为主爻，是大臣，它有功能可以转化。但履卦第三爻本身就有危险，看看它怎么处理这五根阳爻。
履虎尾，不咥dié人，亨。
“履虎尾”，第三爻这个阴爻踩到老虎尾巴，上面三根阳爻代表的乾就是“老虎”。踩着老虎的尾巴，老虎回头就咬你，但是卦辞说“不咥人”，老虎不咬人，为什么呢?因为后面的“亨”亨”就是沟通，了解了，就知道怎么对付这五根阳爻。这是一个功夫，只有“亨”，才可以使你不被老虎咬;即便踩到老虎的尾巴，进入危险的地方，也不会伤害到你。要亨通，要了解，有没有这种可能?有!古代的礼，就是让我们彼此有分界，彼此不伤害。荀子就讲，人不能没有欲，有欲会有纷争，又会乱，那就得知道自己要的和别人要的，不会互相伤害，所以礼很重要。我们现在常常讲，马路如虎口。我们现在开车在高速公路上，都是几十公里的速度在开，非常快，弄不好就会撞车，但我们还能很安全地开车，因为我们知道它的限制，大家都遵守规则，就没有危险。所以，亨很重要。第二爻和第五爻都是阳爻，强阳，不能相应，不是完全好的，才会踩老虎尾巴。
初九。素履，往无咎。
“素履”, “素”字很重要，就是本色，本来的颜色。《中庸》讲“素其位而行，不愿乎其外。素富贵行乎富贵，素贫贱行乎贫贱”，要顺着自己的位而走，在什么位就做该做这个位上的事情，就是“素”。“履”就是践履，能够素本于自己的位而行，就“无咎”, “素”是中国很重要的一种德。这样走，就无咎。
九二。履道坦坦，幽人贞吉。
九二“履道坦坦”，阳爻是平，是坦，很开放，很清楚，走的路子很坦荡。“幽人”，幽就是幽静，是无欲，不是隐士，而是无欲之人，因为九二是“诚”，诚代表无欲。它和初爻都是德行，也是修养的功夫。一个“素”，一个“坦”，让我们受用不尽。
六三。眇能视，跛能履，履虎尾，咥人凶，武人为于大君。
六三就是麻烦的制造者，又是主爻，阴乘两根阳，表示骄傲、自以为是。“眇能视”，只有一只眼睛，还以为能像两只眼睛一样看得很清楚。“跛能履”，只有一只脚还以为能够行得好，自以为是。“履虎尾”，这样的人就会踩到老虎的尾巴。“咥人凶”，老虎就咬你。这一爻踩了老虎尾巴，上面三根爻就是“老虎”。为什么踩了老虎尾巴老虎会咬你?因为“武人为于大君”，军人以为自己是大君主，军人只知道军队的事，让他作为国君，这个军人以为自己了不起，故很多军人变成君主后都会犯错。我们想想师卦里的年轻小伙子，一冲动，就想夺了老长官的位子。所以，这一爻负面的意思是告诉我们不要自以为是，因为该爻是阴爻，要对付五根阳爻，需要非常谦虚。但是相反，他非但不谦虚，还以为自己是君主，以为自己了不起。虽然是主爻，但不是君主，君主是第五爻，所以老虎要咬你。
九四。履虎尾，愬愬，终吉。
上卦三根阳爻是老虎，第四爻也在老虎尾巴上，也是“履虎尾”，但“愬愬，终吉”。“愬愬”就是很小心。“愬”本来是指北方很冷的天气，《木兰辞》说“朔气传金柝”，指很冷很冷的气穿透了自己的盔甲。在很冷的气之下人会发抖，就是说你要小心谨慎，战战兢兢，最后才会吉。“终吉”，是说开始的时候并不吉，但是你能够谨慎小心，才吉。
九五。夬履，贞厉。
“夬履”, “夬”就是快，也是决，很快地下决断。说明这个爻非常刚强。九五是刚强，正好在两个阳爻当中。刚强有两个意思，正面的是刚毅，负面的是刚愎。正面的刚毅是决断快，负面的则是虽决断快，但决断错了，即刚愎自用。爻本身是阳，为诚，不是做坏事情。这点使我想起了《老残游记》里的一段故事，讲清官杀人。刚愎自用的刚弼：
这个清官叫刚弼，也是草菅人命的昏官。他总感觉自己占领道德高地，一贯政治正确，看谁都是奸佞小人。他办案逼供信是家常便饭，钓鱼执法是他的拿手好戏。他的逻辑是，你不是坏人，为何害怕，还要行贿?他不知道自己刚愎自用，毫无怜悯体恤之心，独断专行，滥施酷刑，把多少良民屈打成招，行贿讨饶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举。
刚弼的谐音梗是成语“刚愎自用”的刚愎，指的是晚清兵部尚书的刚毅。他与毓贤都是著名的清官，还写过一本《居官镜》的廉政小册子。
刘鹗在书中自批曰：“清官则以为不要钱，何所不可?刚愎自用，小则杀人，大则误国”。
我们常说清官应该是救人的，怎么会杀人呢?他说这个官是很清廉，不贪污，但是他在判案子的时候智慧不够，判错了，反而杀人。就是这个爻。本身初衷是好的，但是决断错了。所以爻辞说，要把握诚和危险，有危险。对这个问题，我以前曾经说过，刚愎自用是负面的，刚毅是正面的。我对这个事情的判断要快，但我怎么知道我的决断是不是对的?是不是刚愎自用呢?所以说，要刚毅，但避免刚愎自用。这个转化有四个要点。这四个要点，我是从老子哲学里拿来的。第一，决断快，但是要知难，要小心，不要大意。第二，决断得快，推行要一步一步来，要慢，这样决断错了，也有时间修正。第三，不要逞强，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，就像这个卦里第三爻里讲的，“眇能视，跛能履”，不要自以为是，自以为知。第四，就是“贞”字，要把握诚。有这四点，或许可以让你的决断虽然刚毅，但不会走到刚愎自用的错误道路上去。
上九。视履考祥，其旋元吉。
上九，到最高了。“视履考祥”，要看看你过去的履历，看看你过去所做的，“考”就是思考、反省，反省你以前做过的事情，哪些是对的，哪些不对，要反省。“其旋”，要懂得转，不要一意孤行，从反省中、从过去的行为中知道转化，“元吉”，才会回到你本来的善，才会有吉。第六爻就是懂得反省，你以前的履历，就是你的参考借鉴。很多人的履历写一大篇，怎么好怎么好，从来不看自己过去做的事情里面，哪些不对，哪些需要反省。
最后讲一下履卦的总结：
第一爻，把握“素”德，要重视朴实的本分。
第二爻，要平淡坦然。
第三爻，不要自以为是。
第四爻，小心谨慎。
第五爻，以柔德自处。
第六爻，知所反省。
这是六根爻的简单概括。履卦，传统就是讲“礼”，现在我用转化的方法来讲。主爻是第三爻，唯一的阴爻。但是，这根阴爻是负面的，不像前面小畜卦的第四爻阴爻是正面的，因为第三爻多半都是负面的。现在假定你占到这根爻，怎么办?“眇能视，跛能履”，踩着老虎尾巴，被咬了一口，凶。我们要怎么转凶，怎么样不去踩到老虎尾巴，或者踩到了老虎尾巴，老虎也不去咬你?我认为，我们学《易经》，要学会怎么去应变转化。这一爻的下面是阳爻，阴乘阳不好，现在讲转化，要将它转化成好的，所以这根阴爻要怎么把下面两根阳爻的刚毅转到它身上，使它不要太柔弱，就要转化。还有，第三爻要将下面两根爻的力量，转化给上面的第四爻、第五爻，第四爻是大臣，第五爻是君主，所以他不要以为他是领袖，转化了下面两个力量就占为己有，因为上面三根阳爻是老虎，要把力量转给上面三根阳爻。这是第三爻的转化。到了第四爻，虽然踩着老虎尾巴，但只要小心，就不会被咬，还是会吉。因为这是阳爻，阳爻都是刚毅的。我认为，第四爻的小心来自第三爻，所以要转化第三爻的柔来给自己，然后再向上发展，处理和君主的关系时比较柔和。不然，第四爻和第五爻都是阳，大臣刚毅，君主也刚强，强对强，怎么会好?第四爻的小心，来自第三爻的柔，这就是转化，传统的解释是不会讲这个的。
我们应该怎么把中国哲学运用在心理学上呢?我的观点是：心理学在西方很强，但中国哲学很弱。心理学家都以为中国没有心理学，他们强调西方的心理学。其实，中国有心理学，但大家都不懂中国的心理学。在这样的情境下，我就只能把履卦提出来。今天我拿我的心情以履卦来比，我就是在第三爻上，是阴，上面三个阳爻是西方心理学，很强，那应该怎样把中国哲学用到西方心理学上呢?别人听了都很不高兴，说我们的心理学很好啊，为什么要把中国哲学掺和进来?我提这这种的观点的处境就很“危险”，西方心理学是“老虎”，我踩着老虎尾巴。我不怕，我有中国哲学的基础，中国哲学的基础就是下面两根阳爻，我要把中国哲学的优点用到西方心理学上。如果中国哲学没有优点，如果中国哲学没法解决西方心理学的问题，就没有办法说用中国哲学去调和或者补助西方的心理学。中国哲学是修养的心理学，这是它的特殊之处;西方心理学不讲修养，中国哲学的修养心理学可以弥补西方心理学的不足。中国哲学的修养心理学就是履卦下面的两根阳爻。我曾经结合了很多同学、朋友的问题，来研究中国哲学是不是可以弥补西方心理学的不足，既踩着他们的老虎尾巴，但是又不能让他们咬我。所以，占到这一卦这一爻的时候，要懂得转化，不然就会被老虎咬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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