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讲、儒家的四种圣人哪一种最值得我们学习
接下来这两讲,我来讲讲具体到每个人的修身之道。从哪里开始呢?就从讲圣人开始。这一讲,我就介绍孟子讲的四种圣人和四种圣人之道。
圣人之道,就是仁义之道。四种圣人就是圣之清者,圣之任者,圣之和者,圣之时者。
这四种圣人之道不完全相同,我先说说相同的地方。
孟子说:“得百里之地而君之,皆能以朝诸侯,有天下;行一不义,杀一不辜,而得天下,皆不为也。是则同。” 如果他们能有机会统治一百里土地的地方,他们都有经天纬地之才,能朝服诸侯,一统天下。人要归服于他,自然他得人心,得天下。而且他们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,如果要他行一不义,杀一无辜而得天下,他们都一定不会去做。这就是圣人相同的地方。
那不同的地方又在哪里呢?
孟子曰:“伯夷,圣之清者也。伊尹,圣之任者也。柳下惠,圣之和者也。孔子,圣之时者也。”四种圣人的代表人物,分别是伯夷、伊尹、柳下惠、孔子。这就是圣之清者、任者、和者、时者的来源。
先讲圣之清者,代表人物伯夷。
清,是清高的清。清之圣人就是有道德洁癖,追求绝对正确,绝对正义,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圣人。
伯夷是商朝末年孤竹国国王的长子,他有两个弟弟,分别是二弟亚凭和三弟叔齐。老国王想要传位给小儿子叔齐。国王死后,叔齐认为继承王位的应该是大哥,把王位让给伯夷。伯夷不接受,认为这是违背父亲的意愿,是不孝,干脆自己逃走了。叔齐也不肯接受,他认为这不该是自己的东西,也跟着逃走。
别的兄弟为了王位自相残杀,他们为了让国而流放自己,这就是圣人了。
兄弟俩商量去哪儿,听说周文王很有仁德,就去投奔周国。到了周国,文王已经死了,正赶上周武王出兵伐纣,两人上前拉住周武王的马头,说你这是以臣伐君,以下犯上,是不义之战。武王的左右要杀他们,姜子牙说,这也是义士,把他们拉开就是了。后来,周朝灭了商朝。伯夷叔齐不食周粟(不吃周朝的饭),饿死在首阳山,这是守义而死。
孟子说:“伯夷目不视恶色,耳不闻恶声,非其君不事,非其民不使,治则进,乱则退。横政之所出,横民之所止,不忍居也。思与乡人处,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。”
这也就是说,伯夷严于律己,眼睛不看非礼之色,耳朵不听非礼之声。不是可事之君,就不给他们做官;不是可用之民,也不领导他们。朝廷有横暴的暴政,民间有蛮横的民众,他不想住在这样的国家,唯恐连累了自己。和粗鲁的乡巴佬相处,他就像朝衣朝冠坐在泥土或炭灰上一样,浑身不自在,唯恐玷污了自己。
伯夷就是中国历史上清高圣洁不妥协的原型人物。
接下来讲圣之任者,代表人物是伊尹。
任,就是以天下为己任,舍我其谁。
伯夷是随时一票否决,有一点达不到标准,他都不干。伊尹是不管啥条件都干,而且必须按我的方式来干,而且必须要干成。
伊尹说:“哪个君主,不可以事奉?哪个百姓,不可以使唤呢?只要能让我来执政,就是我的君,就是我的民。”所以,他是治世也进取,乱世也进取,永远进取。
伊尹又说:“上天生养这些百姓,就是要让先知来启蒙后知,让先觉来觉悟后觉。我,就是先知先觉之人,我就要用这天道,来让天下之民觉醒。”
在伊尹的心目中,如果天下还有一个男子或女子流离失所,没有沾润上尧舜之德政的好处,他就觉得是自己把人家推进沟里去的。他就这么以天下为己任的。这就是第二种圣人“圣之任者”。
伊尹不仅有这种精神,而且他有这个能力。他干了什么事呢?他是商朝的开国功臣,周武王统一天下靠姜子牙;商朝开国的时候呢,他就是商汤的姜子牙。商汤死后,伊尹历经商汤的两个儿子外丙和仲壬,又辅佐商汤的孙子太甲。太甲荒淫无道,伊尹竟然将太甲抓了起来,软禁在商汤的陵园里,由自己与几大臣联合执政,而太甲则每天学习伊尹写的如何治理国家,做一个好君主的训词。三年之后,太甲真心悔过,改正错误了,伊尹再去把他接回来,还政于他,辅佐太甲成为一代明君。
你看,伊尹能把天子抓起来,可见他权势之大。但是他并未篡位或另立新君,而是真把他改造成了明君。伊尹干的这件事情,五千年历史只有这一回。他当得上是圣之任者,以天下为己任,而且真能负责到底。
第三种圣人叫圣之和者,代表人物是柳下惠。
就是那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。坐怀不乱的故事,是讲在一个寒冷的夜晚,柳下惠在城门洞里留宿,遇到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子,柳下惠怕她冻死,叫她坐在自己怀里,又解开外衣把她裹紧,抱着坐了一夜,都没有发生非礼行为。这他肯定是圣人了。
柳下惠是春秋时期鲁国的大夫,他的风格跟伯夷完全相反。遇到卑污的君王,他委身事奉,也不以为耻。给他多么小的官位,他也不觉得委屈自己。他不愿意隐藏自己的才能,但是,他一定按自己的原则办事。自己被遗弃,也不怨恨;穷困潦倒,也不忧愁;和乡巴佬在一起,也能打成一片,还舍不得离开。
柳下惠谁都侍候,但他可不是听领导的话办事,他是坚持按原则办事,因此总是得罪权贵,曾经三次被降职。不过他无所谓,降到哪个职位,就干哪个职位的工作,绝不觉得委屈了自己,绝不挂冠而去。
第四种圣人,是圣之时者,代表人物是孔子。
孟子说:“孔子之去齐,接淅而行。去鲁,曰:‘迟迟吾行也,去父母国之道也。’可以速而速,可以久而久,可以处而处,可以仕而仕,孔子也。”
孔子离开齐国的时候,接淅(淅,是淘米)而行。当时,齐景公跟孔子说:“我老了,不能用你了。”孔子马上决定离开。决定走的时候,家人正在淘米做饭。吃完饭再走呗?不,把米捞起来,漉干水就走。
而离开鲁国的时候呢,因为鲁定公接受齐国女乐,不理朝政,疏远孔子。孔子要离开鲁国,但又非常留恋,希望鲁定公醒悟,来追他回去。走的时候,就一步三回头,说:“我们慢慢走吧,这是离开祖国的态度。”
所以,孔子处世,不拘于一偏,不拘于一节,该快就快,该慢就慢,可以退就退,可以进就进。
伯夷是圣之清者,清高到极点,只接受完人,有一点缺点他都不接受;伊尹是圣之任者,舍我其谁,毅然担当;柳下惠是圣之和者,量容天下,视天下无不可之人,什么人都可以共事;孔子是圣之时者,变化推移,顺应时势,无可无不可。
比较这四种圣人,孟子总结说:
伯夷是择君而事,择民而使。他认为不配做他的君王的,他就不事奉;他认为不配做他的子民的,他也不治理他们。遇到明君治世,他就出来做事;遇到昏君乱世,他就避世隐居。
伊尹则是任何君主都可以事奉,赶上哪个君主,就事奉哪个君主。任何人民都可以使唤,能使唤上谁,就使唤谁。慨然自任,以救世安民为心,舍我其谁。
柳下惠是不看君主,不看跟谁共事,只按自己的原则办事。
而孔子呢,积极进取,又顺其自然。可以做官就做官,应该辞职就辞职,可以久留就久留,不觉得赖着谁;该离开就马上离开,不会忿忿不平。把自己的学问留下来,传下去,成为万世之宗,这是孔子之道。
那孟子愿意学谁呢?孟子曰:“伯夷隘,柳下惠不恭。隘与不恭,君子不由也。”他先排除了伯夷和柳下惠,他说伯夷太狭隘,柳下惠又不恭敬,而对伊尹、孔子呢,他说自己没那个水平。但是如果一定要去做的话,他愿意学孔子。
我经常跟企业家朋友分享这四种圣人之道,因为我觉得他们的毛病在于个个都想做伊尹,都是舍我其谁,都是非干不可,我就希望他们学学孔子,无可无不可,可以进则进,可以退则退。进不觉得有什么荣耀,退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。就像之前孟子说的,君子本性自足,事业大小,无所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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