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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法国女性“超越”了普鲁斯特式的法语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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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10月6日,瑞典学院将2022年诺贝尔文学奖颁给法国作家安妮·埃尔诺,颁奖词写道:“她以勇气和敏锐的洞察力揭示了个人记忆的根源、隔阂和集体约束。”今年,上海人民出版社引进出版了埃尔诺的三部作品《一个男人的位置》《一个女人的故事》和《一个女孩的记忆》,均为自传体小说,使用第一人称叙述,讲述了出身底层、实现了阶层跃迁的“我”与父亲、母亲之间的故事。

11月19日,在思南读书会举行的安妮·埃尔诺作品分享会上,华东师范大学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院长、法语文学教授、翻译家袁筱一坦言:“得到埃尔诺获奖的消息,有点吃惊。尽管埃尔诺差不多是在两年前开始进入赔率榜单的,但业界都没预料到她会获奖。上世纪90年代是埃尔诺声名最盛的时期,当时她也来过北京、上海,做过演讲,和公众有很多接触。20多年后,埃尔诺重回公众视野,可能与她的作品所改编的电影《正发生》获得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,也可能和全世界范围内女性问题不断得到关注有关。她的获奖在法国同样具有意义,在法国迄今16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中,埃尔诺是第一位女性。”

“为什么是埃尔诺?确实有人指责她只写个人故事,过于私人化。她从《一个男人的位置》开始找到了写作的方式,你会发现,在她的个人记忆里,如何最真实地保留了一个时代。”袁筱一说。

诗人、诗学和文化批评家欧阳江河从文学语言角度理解埃尔诺。“法语过于优雅,容易变得唠叨、自恋,而埃尔诺使用的是一种中性的语言,一种并非天然是文学语言的来自底层的语言。她很克制,用她自己的话来说,这是一种给父母写信一般的记事簿式的语言。这种语言一旦成为文学包括中的一部分,它就不再只是作家的一种风格,而是特别有力地触及真实、触及灵魂、触及疼痛。”

在华东师范大学教授、作家毛尖眼中,埃尔诺的写作是幻灯片式的,“父亲打了母亲一个耳光,那一天成为她记忆的起点,这个耳光打到了‘位置’上,这本小说就是《一个男人的位置》。另一个时间点是1958年她去参加夏令营,喜欢上了一个男人,这个故事写在《一个女孩的记忆》里。她的小说几乎没什么情节,而是像一张张幻灯片一样,呈现在读者眼前。”

欧阳江河认为,埃尔诺在写作中“超越”了普鲁斯特式的法语,“普鲁斯特把法语高像素化,展现微观,安妮·埃尔诺反过来把过于精细和细腻的法语高度抽象化、线条化,但信息量并没有减少,反而特别多。”

毛尖提到,埃尔诺曾表示,希望能成为想普鲁斯特一样拥有很多形容词的人,但最终发现,这些形容词和她自己不匹配。“她重新回到父亲和母亲的法语,为我们恢复了最初始的发生地——位置、故事、女人,每一个词重新爆破出生命力。安妮·埃尔诺的写作虽是自传式的,却是‘全人称自传’,是全人类可以共享的记忆。”

上海人民出版社埃尔诺系列作品责编赵伟提到,埃尔诺毫不讳言家庭出身始终影响其本人,她所塑造的文学观在于“写作可以嫁接个人记忆与公共记忆”。赵伟透露,明年,该社还将出版安妮·埃尔诺的三部作品《羞耻》《年轻男人》《写作是一把刀》。其中,《年轻男人》是埃尔诺今年5月最新出版的作品,全书仅有三十多页篇幅,但文字的冲击力极强。《羞耻》讲述12岁时父亲与母亲的剧烈争吵,父亲差点想要杀死母亲,埃尔诺勇敢写出了当时的场景给她造成的记忆创伤。在访谈录《写作是一把刀》中,埃尔诺谈论了她自己、她的写作、世界、文学和社会,这本书是理解埃尔诺全部作品的一把钥匙——以八十多岁的高龄不停写作的埃尔诺从未放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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