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入住大观园后不久,贾府的三姑娘探春就成立了海棠诗社,这也是红楼梦里最文雅的事件之一。
诗社一成立,住在大观园里的宝黛钗和迎探惜等人,自然都自动入社成为社员,而照看小姑子们的李纨,则自荐成了社长。
但并不是所有住在大观园里的人,都入了诗社,住在栊翠庵的妙玉,就被众人遗忘了,她的背景在出场时就提到了,说是读书仕宦人家的小姐,文墨也极通。
从后文黛玉和湘云中秋联句我们也可以看出,妙玉不只是通文墨,她的诗才似乎还在湘云黛玉之上,还被黛玉称为诗仙。
然而,可疑之处就在这里,既然妙玉也住在大观园,又极通文墨,且跟钗黛湘等人走得也比较近,那么为什么大观园成立诗社,众人没有邀请她加入呢?
首先,跟妙玉本人的脾性和喜恶有关。与她做了十年邻居,跟她亦师亦友的邢岫烟曾这样评价妙玉,说她是不容于世的性格,而世人于她而言,也是万人不入她目的。
这种放诞诡谲的怪癖性格,注定了妙玉不大可能合群,更不可能去迎合世俗,甚至与大观园里的众人打成一片,一起吟诗作赋。
就是说,因为性情相投或身世相近的缘故,也许她会跟大观园中某一人或几人关系较为亲近些,但她自诩高洁的姿态决定了,她绝不会跟所有人成为朋友。
除了宝黛钗湘四人,前八十回中,我们没再看到妙玉与贾府三春有过什么交集,而一向为人平和很少表露个人喜恶的李纨,也非常罕见地表达过对妙玉的厌恶。
妙玉的这种性格,众人应该都是了解的,知道请不动她,或者她原本不屑于此,所以干脆不请她,更何况,她是出家人,以清净为主,也不大可能去参与这些俗事。
其次,妙玉的本性与诗社的本旨是相悖的。我们知道,探春成立诗社的目的,不只是为了效仿古人,也是她理想抱负和才情的体现,更是大观园里的雅集盛事。
诗社的成立,不仅让众人的才情有了施展和发挥的空间,也成了将众人经常聚集到一起诗酒年华的一件事体,更使得大观园的生活清雅有趣丰富多彩。
而住在栊翠庵的妙玉,不管真出家还是假出家,她总还是打着出家人的旗号被贾府下帖子请来的,这个身份任何时候都不能忘,更不能丢。
因此,即便是众人下帖子邀她入社,以她的性格,也多半会拒绝,因为一旦接受邀请,就要遵循社规,该聚会的时候不能无故缺席,还要写诗。
作诗对妙玉来说,虽然不是什么难事,但要她经常出栊翠庵与众人在诗社中吟风弄月,显然与她所标榜的那种四大皆空的生活是背道而驰的。
更何况,诗社的规定,对妙玉这样的出家人来说,本身也是一种束缚,她那样的人,心神早已自由,怎么可能遵循诗社的规定?怎么可能每月准时参加诗社雅集?
再次,诗社的日常与妙玉的日常完全相反。不管妙玉的自求高洁有几分虚实,但至少她还要维持着出家人的形象,不能大哭大笑,不能大吃大嚼,更不能打打闹闹。
而诗社的日常,对宝黛钗等人来说,是没有任何忌讳的,众人一起喝酒吃肉,一起划拳作诗,一起下棋垂钓,一起嬉戏玩闹,不需要有任何顾忌,正是绽放绚烂青春的最好舞台。
而如果妙玉加入诗社,众人在玩闹时,难免考虑到出家人的喜好,比如吃的东西,说的话,做的诗,甚至日常的行为都会不自主地受到约束和限制,无论对妙玉还是众人,这都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。
与其让她加入诗社后,众人都不自由不开心,倒不如直接撇开她,大家一起玩。这样一来,妙玉还是妙玉,她独来独往也好,打坐念经也罢,横竖没有任何人去打扰她,而她也不会去打扰众人。
而且,妙玉是为权势所不容才进了贾府的,避祸是重要原因,进了贾府的她,清静无为是第一位的,若是与贾府众人一起作诗取乐,万一她的诗或名被传出去,再招祸端也未可知。
更关键的是,诗社的社长是李纨,李纨不喜欢妙玉,即便钗黛有过要请妙玉的念头,估计也被驳回了。当然,以钗黛对妙玉的了解,也一定知道,她是不会同意入社的。
诗社每次作诗比赛都要评出名次等级,以妙玉高傲的性格,若加入诗社,她与钗黛二人又该如何评出一二三等呢?因此,不管众人请不请她,她都不可能加入诗社。
作者:夕四少,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。